人是怎么废掉的?正负反馈与体制化

  很多码头城市都有“早酒文化”,也就是在早上喝几杯白酒,搭配高碳高脂的早餐,吃完以后再回家睡觉。形成这种文化的主要原因是,码头城市有很多以卸货为生的工人,而卸货通常是在晚上进行,在苦熬了一个通宵之后,已经身心俱疲,为了能睡个好觉,只好在早餐时喝点高度白酒,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一种文化。

这种生活是很伤身体的,这一点码头工人肯定也知道,但喝早酒的习惯却根深蒂固。原因也很简单,不这样做日子是要过不下去的。在充满苦的环境中,早上的几杯劣质白酒是唯一可以确定的甜,是生活唯一的“正反馈”来源。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人劝他们戒酒,他们就会来一句“这是我唯一的爱好,戒了活着还有什么劲”。

其实我们和码头工人也没什么区别,大部分人的工作都是没有“正反馈”可言的,基本上就是枯燥任务的反复循环,犹如被惩罚的西西弗斯,一次又一次地推石头上山。人如果长期呆在这种“负反馈”的环境之中,生命力很快就会耗尽,不得不依靠“低级娱乐”来输入”正反馈”。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下班以后,选择看综艺、刷短视频、打游戏,而不是学习的原因。

但问题是,当工作中的“负反馈”和业余时间“低级娱乐”带来的正反馈,达到某种平衡以后,所有尝试打破这种平衡的行为,都会变得难以忍受。

比如你打算摒弃低级娱乐,尝试在业余时间学习新技能,或者做一个副业,就会导致工作中的“负反馈”无法消解。与此同时,进入陌生领域也会带来新的“负反馈”,两者叠加在一起,人就很难坚持下去。大多数人自我提升计划的失败,基本上都是这个原因。

身处这样的状态,最直接的感受就是“怎么着都不行”。学习,学不进去;创业,找不到门路。就好像困在玻璃罩的苍蝇,看起来到处都是出口,但就是飞不出去。

长期如此,人就会被环境“体制化”,也就是身体、大脑、认知,甚至是性格,都会往融入当前环境的方向发展,以适应让自己痛苦,但又无法逃离的生活。而适应的代价就是灵气的消失,以及学习能力的退化。

就像老年闰土的麻木,本质上就是被生活捶打以后,产生的自我保护。如果他一辈子都是那个勇敢灵动的少年,在严酷的旧社会是生存不下去的。无论是粗粝的神经,还是唯唯诺诺的性格,其实都是生存适应的结果。

还有前面提到的喝早酒的码头工人,他们在年轻的时候肯定也不习惯这种生活,但人的适应能力非常强,早上来一斤劣质白酒,就能洗刷掉一夜的疲劳,睡一觉后又能继续苦熬。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们就会觉得这种生活也行,日子也能过得下去。

但人生就怕这个“也行”,因为真的行。在你看来这种日子也许很苦,但习惯了这种生活以后,他们大脑分泌的“痛苦激素”未必有熬夜做PPT的白领多。

从这个角度来说,被“体制化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,最起码痛苦的感受没那么强烈了。但人所有的行为都是被情绪驱使的,所有的努力都是对当下的不满。如果痛苦的不再让你感到的痛苦,难受的不再让你难受,就会选择安于现状,人生的可能性也就消失殆尽了。

当你的认知、心态、技能,与环境融为一体之后,不管身处的环境多么恶劣,其实都是你的舒适区,任何主动或被动的改变都会造成不适。

影史经典《肖申克的救赎》对“体制化”有很精彩的阐述:起初你恨这些高墙,接着你适应了它们,时间久了,你反而变得离不开它们。

很明显,如果你不幸被“体制化”了,人基本也就废了,因为这是一个很深的泥潭,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挣扎出来。其次,你周围的人大概率也被“体制化”了,他们也不可能有多余的力量把你拉出来。所以我们只能在掉进“体制化”的泥潭之前做点什么。